一身亚光伪先锋 |
水笔(谢春明),江西进贤人。喜欢写诗,兼及小说、散文、新闻、时评等。 主要经历:修了八个月火车,开了八个月火车,写了八年公文。现居南昌。 写作,是一种遗忘的过程。 诗观:诗歌无用,写作有意。诗歌创作,是纯粹的手指动作,与自我有关,与使命无关。 //欢迎选用稿件,务必事先通知。邮箱: [email protected] [email protected] 拥有通科,成功在握! |
《较量》第二辑 第二辑 乱棍 浮生 午后,太阳 往大海里倾泻碎银 我眯着眼 背诵惠特曼的诗句 它不足于表达 我对大海的心驰神往 海上空无一物 连一片浪花也没有 和我一起来度假的女人 浴袍松松垮垮 风在她的乳房上起伏 她睡得像个婴儿 2006、10、21 较量 漫长的冬季来了 山坡上的角鹿多么肥美 它们在这里繁衍生息 无处可逃 远处,高大的头狼 抬起受伤的前爪 搭在母狼肩上 它仰天长啸 露出比雪还白的牙齿 2006、10、18 尴尬 我开始脱发 无论白天黑夜 频频地脱落 即使我不梳头 也有断发掉下来 这让我很尴尬 早晨出门时 我还满头乌发 夜晚回家 已是落寞行僧 2005、12、14 不足为奇 我安于无雪的冬天 这不足为奇 刚刚立春 我就盼望下一场雪 昨夜,雪下了一阵子就停了 我醒来,看到草上的薄雪 再也没有任何奢望 2006、2、24 喇嘛庄九十六号 我是第一次来 他们把我从小铺接到 九十六号 院子里很黑 我们拥抱 吃新摘的葡萄 它青翠酸涩 我们喝冰啤酒 但我醉了 夜晚,睡得像截木头 梦中虫鸣起伏 第二天上午 我站在庭院当中 看到高高的向日葵 花盘如金轮 它对面 月季花艳惊四壁 2006、8、26 在那东山顶上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皎洁的月亮 娇娘美丽的脸蛋 浮现在我心上 每当读到这美妙的诗句 我总是莫名地忧伤 在那东山顶上 堆积着千年的冰雪 埋葬着喇嘛仓央嘉措 他的情诗 让我的心如此安定 因为他需要的 和我需要的一样 2006.7.15 1971年春天 那些被摘了叶子的梨树 已经开始泛绿 老实巴交的农民 还是想不到 明天可以做什么 1971年春天 我不情愿来到这个世界 但一片梨树叶子 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的 他随时可能被人摘下来 吃掉。我的意思是 我能够活到今天 是一个奇迹 2006、7、1 黑色曼陀罗 曼陀罗是黑色的 像煤炭一样黑 我就知道这些 其他的都不了解 他们说 曼陀罗不祥的花儿 这跟我无关 我一边喝牛奶 一边吃煎鸡蛋 我看见黑色的曼陀罗 在今天早上送来的 报纸上摇曳 2004、12、23 彩云 彩云一堆又一堆 簇拥在天边 每一堆 都让人无法 说出它们的色彩 风行天穹 彩云静静地绽放 2005、4、30 采莲 我的乡亲 头顶木盆去采莲 莲蓬在荷叶间 躲闪。荷叶深处 他们的洗衣杵 搅动着碧绿的湖水 摇摇晃晃的木盆 被随风摇曳的荷杆 碰得笃笃作响 孩子在水里嬉戏 模仿水鸭子的叫声 姑娘不再歌唱 她愿意凝神 绿荷上 水珠分分合合 2005、7、12 我无法靠近蝉鸣 一潭死水 青荷,遮蔽荷花 游泳的青蛙 从这一片阴影 转移到那片阴影下 水光之上,蝉鸣如织 让人无法感知高低远近 在湖边的老柳树下 我听见蝉鸣嘎然而止 我站在树下 等蝉再次鸣响 但它让我很失望 我转身离开时 它只是轻咳一下 2005、8、19 他们裹在秋风里 两个面庞清瘦的僧人 被来来往往的汽车 夹在马路中间 马路边渐次点亮的霓虹灯 照在他们被风吹皱的长袍上 他们裹在秋风里 东张西望 不知要到哪家旅店投宿 如果他们步行到城外的西山寺 那么,鸡啼三遍时 他们才能摸到寺门 2005.10.27 街景 马路上,焦黄的落叶 随着车轮奔跑 有些缠在我的脚边 在洪都大道,我看见 路边的桑树在风中摇摆 这些矮小的树 叶子正面绿得闪光 风将它白色的背面掀翻 白多绿少 秋风不疾不缓 它们有序地变幻 2005.10.27 春到亮马河 亮马河畔的柳树 不见一片叶儿 太阳西沉是那样慢 2006、3、26 银杏 三里屯五路上的银杏 树枝发黑且无叶 看上去很老 它们站着 一直这样站着 在这条整洁的街道上 汽车悄悄地驶过 2006、3、26 我听到大地在成长 巨大的树冠 泛着绿光 天空旋转 风雷辗过原野 2005、3、24 鼹鼠的早晨 草地上,水气袅袅 水鸟啄破自己的影子 鱼,安详地潜游 狮子迎着朝阳抖动鬃毛 成群的角马滚过非洲大草原 而鼹鼠在搬家—— 鼹鼠把洞穴挖到 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黑夜,鼹鼠在洞穴间穿梭 他们看到了不同的月光 清晨,他们在洞穴里 给星辰盖上厚厚的泥土 然后开始睡觉,通常 他们要睡到黄昏 2006.1.17 茶马古道 庞大的马帮 在头马的带领下 钻林趟溪,风餐露宿 暴雨如注的夜 挂在树上的马灯 随时可能被雨浇熄 他们用树枝撑起蓬布 而在蓬布之下 雄健的头马 站着湿地上发抖 它呼出的热气 让他们看不清对方 雨下得没完没了 树林外的马 皮毛闪亮 2005、11、19 打糍 打糍人的脸 被糍缸里升起的热气弄皱 他扎着马步 手臂粗如水桶 举起又打下的木捶 在糯米饭上打出小坑 乡村的早晨 糯香,古老的祠堂 青石小巷和雕花牌楼 晨雾缓缓降落 在他的身上凝结 分不清汗水与雾水 正午,身材魁梧的打糍人 睡在长凳之上 天井投下白光 门外,鸡鸣若隐若现 2005、10、19 汲 汲水的女人 已经习惯麻绳上的结 顺畅地滑过双手的感觉 喜欢听陶罐入水时 击起的沉闷之声 三伏天的阳光 倒映着一派繁忙景象 从田野挑谷子回来的男人 赤裸上身,衣襟尽湿 他放下扁担,坐在古井边 抱着陶罐饮水 清凉的井水 顺着他的脖子 一直流到干燥的地上 女人打了个寒战 2005、9、19 刀客 刀客累了 垂目而坐,抱臂而眠 正午的阳光 在长刀上慢慢消瘦 刀鞘锈迹斑斑,站满了苍蝇 君子楼下 车如流人如织 闪过垂杨柳的六月蝉啼 落在铁观音红汤上 罗纱袅袅的升腾 刀客深锁其中 敲钟的老人 来了,又去了 象一阵风 2005、3、27 金枪鱼 在拉斯维加斯 他习惯用海竿钓金枪鱼 那里的海滩结实,阳光明媚 金枪鱼多得让人惊讶 只要安静地坐在水边 就能听到金枪鱼交配的声音 2006.2.17 春风吻上我的脸 春天来了 我听到女人在唱歌 凤飞飞蔡琴蔡幸娟高胜美 和陈芳兰都在唱《春风吻上我的脸》 她们的歌声多么美妙 她们的嗓音有细微的差别 这些比春风还细腻的变化 不是吻在我的脸上 而是卡在我的喉咙里 2006.2.28 广玉兰开花 广玉兰 高过我的头顶 它只能长得这么高 它的叶子很硬 摸上去富有质感 现在,它开花了 一两朵而已 但这足于让我相信 它绿油油的叶子 比开花前 显得更胖些 2006、1、9 260赫兹的嗓子 你坐在阳光下翻看手指 它们那样纤巧干净 我希望你唱歌 无论白天和黑夜 在马路上,在树林里 在我们经过的副食品小店 你天生一副260赫兹的好嗓子 足以演绎任何爱情歌曲 可你却三缄其口 让我感到恐慌 2006.2.27 骚骨 我们不能反对 穿化纤长裙的女人 使用劣质香水 丰乳肥臀的女人 下巴前翘,眼波流转 她扭动腰肢从大堂走过 小腿上的肉团 在尼龙丝袜后颤动 我们坐在宽大的沙发里 赞美酒店 赞赏她天生的骚骨 2006、7、26 满地骰子一片红 掷骰子的人 一边喝茶一边掷骰子 六个骰子被手捂得温热 茶却凉了 他不再喝茶 而是专心掷骰子 骰子在桌子上跳来跳去 1、2、3、4、5、6 每次总点数都不一样 6、5、4、3、2、1 骰子的点数也没有规律 掷骰子的人 要什么点数呢 他一次又一次抓起骰子 然后轻轻地抛下去 骰子砸在玻璃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 掷骰子的人开始打哈欠 慢慢地就坐着睡了 手也缓缓地松开 这一次 六个骰子落地 都是1和4 2005、12、7 发情的蜗牛 拖拉机迎着风 犁出一道道黑色的地沟 敞开棉袄的拖拉机手 在撒满鸡粪的地里团团转 风一口气就犁完了 他眼前的田野 而他 恰似一只发情的蜗牛 2006.3.23 火车墙 退居在动力澎湃的DF11 身后的ND2火车头 现在如此安静 它们一台连着一台 搁浅在生锈的铁轨上 野草高过车轮 它绿色的外壳起泡了 有的地方脱落后 露出底层白色的刮灰 这些长着硬骨头的火车头 比废铁更难收拾 这堵火车墙 密不透风 2005、5、11 今日小雪 一碗花生 放进微波炉 高火转两分钟 端出来 还是一碗花生 壳上的皱纹依旧 没有 生米煮出熟饭那样 令人惊喜 2006、12、1 鱼跳东湖 东湖换水时 不少鱼跃出水面 于是,路人争相围观 有人竟用阳伞捞鱼 这是昨天《南昌晚报》刊发的消息 旁边还配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十多个人 弯腰低头 看鱼跳东湖 2006.4.9 三颗树 玉带河岸边的 三棵樟树 其中两颗已经长出绿叶 另外一棵毫无动静 它们是今年四月份栽的 在坡地上呈丁字排列 因为它们比其它树大得多 所以很远就能看见 它们碗口粗的树枝上 还缠着好几匝草绳 现在已经松了,垂了下来 除了这些,我所看到的还有 死树比活树粗一些 无论是否起风 死树都比活树安静得多 2005、2、10 失眠 老徐做梦也想不到 在狭小的秦家河 竟然钓到5斤重的鲫鱼 这让他的邻居和钓友羡慕不已 那么小的河沟 怎么可能长出那么大的鱼呢 老徐百思不得其解 以至于两夜失眠 2006.4.12 粳米 那年,粳稻的叶子绿的出奇 还未开镰,社戏就进村了 依然是三打祝家庄 油灯下,母亲掩起门拣米 被虫蚀的粳米呈黄褐色 密密麻麻,散在陈年粳米中 母亲削尖指甲,一粒一粒拣出来 明天,她要去赶早市 用三斤粳米换六斤荞麦 夜凉如水,胡琴悠扬—— 王英和扈三娘在化妆间打情骂俏 戏台上云旗翻滚,呐喊阵阵 满头大汗的宋江下台 翻箱倒柜找吃的,累得喘气 2006.1.17 焚鼠 我租住的民房 门对阡陌 屋后果蔬成园 这个夏天,我遁世离群 朝闻鸡啼,暮看牛归 不读诗书不问时事 可惜屋里老鼠成群 白天穿堂过室 夜晚啃咬家具到天亮 让我无法安睡 昨夜,木屋莫名起火 大火烧光了座椅和板床 烧毁了木门花窗 木屋轰然倒塌 我侥幸逃到屋外 老鼠没有 它们被大火烧得精光 我坐在泥泞小路上 浑身飘然 2006.8.28 一问三年 母亲从菜地归来 放下一筐豆荚 给父亲揉腿捶背喂药 父亲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门前,马路上汽车穿梭不止 它们辗过父亲的记忆 轧碎母亲的梦想 她起身去井边压水 井水淋在青翠的豆荚上 溅起白色的水花 偏瘫的父亲听到水声 侧过头来又问 北峰尖不让砍柴么 母亲依然微笑着 说你记错啦 明天,我就带你去砍柴 2006、7、27 虚妄 雨后,两条蚯蚓 从韭菜地里探出头 无数个日夜 它们费尽周折 在地下挖掘前进 为的是有机会 看一眼橘红色的太阳 但菜地没有奇迹 它们打了一个哈欠后 就径自钻进了对方的洞中 碰面时,高昂着头颅 连招呼也没打 2006、9、18 春阴 坐在藤椅上的女人 腰部垫着靠枕 她的身姿如弯月 当脊背碰到靠枕时 她像含羞草一样收拢 春日无比短促 夹竹桃还未开花 她凝望自己的爱人 亲爱的,请摸摸我的背 看看它与藤椅之间 是不是能放下你的拳头 2006、9、16 小青 表姐在县剧团唱青衣 演了八年小青 她讨厌演白娘子 但白娘子与团长私奔了 表姐遂顶了她的位置 每次卸妆时 表姐一点一点地 揩掉眼影,擦去口红 有时,她竟把嘴唇擦破 地上满是沾血的纸巾 后台,装行头的大木箱敞开着 散发出浓烈的樟脑气味 表姐坐在镜子前 一层层地蜕皮 2006、8、6 无我 我走在人群中 我伫立在飞雪下 我关在黒屋子里 我面壁 演什么象什么 我无所不能 演绎所有与我无关的 任何角色 在漆黑的屋子里 在漫天飞雪下 在芸芸众生中 2006、12、2 房东 房东独守空房 听房客们开门拖地洗碗吵架 喝稀饭打麻将咳嗽做爱的声音 房东隐身万家灯火 看女人独自高潮 男人销毁嫖娼的证据 他们心不在焉看电视 漫不经心地接吻 他们努力却寡不言欢 这让房东心力交瘁 他睡在躺椅上 表情蓬松 恰似卫生间的大拖把 内心绽放着潮湿 2006、7、23 白鹭 高天流云 青山衬绿树 远处的村庄似隐似现 一片稻田上 三只白鹭悠悠而飞 它们身形单薄,腿那么细 2006、7、3 等待是这样的 春天来了 格拉斯 把黛安娜 种在樱桃园里 秋天的夜晚 他收获了 一大堆的月光 2005、4、7 捉蝴蝶的女孩 午后起风了 一只白色的菜蝶 在小区的草坪上飞舞 女孩张开双臂去追 好几次,她的小手 差一点就触到了蝴蝶 她的笑声 把蝴蝶吓坏了 转眼间飞得无影无踪 2006、7、28 途径财富广场 夜晚九点多 很多人在财富广场购物 灯火通明的八一大道 车流如织,人们行色匆匆 我夹在人流中 悠闲,但不自信 他们的生活 离我是那么遥远 但我还是希望 自己是他们脚底板上的 一个脓包 显然 我们的痛不一样 2006、10、25 母亲画像 病房里充斥着福尔马林味 整座医院都像浸泡其中 母亲背窗侧卧在床上 她懒得转身 窗外,事物明亮 小虫子在花间飞舞 母亲的目光 停顿在白色床单上 我扶母亲坐起来 为母亲剥香蕉 慢慢地 我想起1976年 (我身上出水痘) 母亲坐在床边 含着眼泪用破布片 轻轻地 包裹着奄奄一息的我 2006、5、6 抽烟的人 我面窗而坐 在椅子上独自抽烟 十点钟的阳光 刚好开花。逆光中 我伸出食指 去戳吐出的烟圈 就在我快要成功时 我却缩回了手—— 窗外传来女人的尖叫 把烟圈震破了 2005、3、15 罗盘 昨夜 我身披蓑衣 手执青竹杖 脚穿草鞋赶路 在烟雨中,胜过轻快骑马 今夜 我身披蓑衣 手执青竹杖 脚穿草鞋赶路 在烟雨中,轻快胜过骑马 从昨夜到今夜 在马背上 我转了一个圈儿 2005、7、29 怒放 每当看到它们 我就会想起怒放的花朵 与花朵有关的事物 下午三点 我坐着的石莲花 冰冷而且坚硬 这块石头与怒放毫无关联 这个安静的下午与我恍若隔世 在我的内心,孤独慢慢的膨胀 对面的广告牌慢慢地迷糊 莲花慢慢地开放 她的影子慢慢地消失 这些,都不曾怒放过 怒放是一个虚词 2005、9、29 难受 我们应当允许 在办公室闲坐的人 看报纸,喝茶,玩连连看 我们应当允许 不看报纸不喝茶不玩连连看的人 修剪仙人球上发黄的刺 也应当允许 从未管理过苗圃的人 谨慎地修剪一只仙人球 他剪的飞快 仙人球变得凹凸不平 这让他有些沮丧 甚至很生气 他要把仙人球剪得像仙人球 当他剪掉最后一根刺后 才放下剪刀 这样,他手里托着 一只光秃秃的球 若他就此罢休 谁也不觉得难受 但他把仙人球送进嘴里 狠狠地咬了一口时 大家立刻感到很难受 2005、12、1 悬婴 我病在床上 突然发现卧室里的桌子 凳子、镜子和电脑上 堆积着薄薄的一层灰尘 却不知道它们是何时进来的 我打开台灯读书 看见光影中灰尘飞扬 我被呛得激烈咳嗽 床框上的灰尘纷纷落下 砸在我的脸上,钻进我的鼻孔 我掀开被子,随手抓了一把 巴掌上沾满皮屑,我的和她的 都是灰尘。我躺在灰尘中 灰头土脸缩进被窝 像八个月的胎儿一样 在黑暗中悬浮,捏紧拳头 2005、6、25 一匹马站在风中 一匹马站在风中 目光清澈 长长的鬃毛 随风飘逸 当我写下这些句子 顿觉徒然苍老 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很多事物隐蔽其中 我知道 但写不出 2006、12、2 合欢 我又看到了那些树 它们在我楼下的苗圃中 树还小,好几十种 我只认识一种 它叫合欢 叶子不大,闪着绿光 但更多的树 在异地秘密生长 静静地枯黄,我看不到 每次,我站在窗口 静静地看着合欢 我知道 我们的内心都不平静 我们的欢乐并不一样 2006、7、8 夜宿安宁 星宿无踪 高原的风送来 阵阵桉树的清香 我们躺在油松脚下 月光从松针尖滴落身上 我们浸泡在月光中 我怀里的女人 脸庞比月光还皎洁 那被月光缠住的石头 露出了黝黑的脚 这一切都妙不可言 2006、7、9 钓 久雨初晴 柳树下 坐着钓鱼的人 涉水而来的微风 潮湿,挟带着土腥气息 垂柳摇摆,浮标不动 钓鱼的人 口水跟鱼线一样细 他锅盖似的草帽 被风吹到水塘里去 2006、7、16 挂历 新年到了 我收到四本挂历 一本是买手机时送的 三本是单位发的 我从墙上取下旧挂历 换上散发墨香的新挂历 女儿在旧挂历的背面画画 妻子把它们垫在西餐桌上当桌布 我把另外的三本挂历 用塑料布一一包好 存放在阁楼上 2004、12、30 跟鞋子没关系 老辈人说 晚上睡觉前 记得把鞋子放正 鞋跟靠床 鞋尖朝前 两只都这样 夜里做梦 遇上蛇,或被人追 才能跑得脱 以前 我做过一些梦 多是梦见大水阔船 花儿绽放 红光冲天 以及一些人 说些无聊的话 很少梦见被人追赶 偶尔有一两次 但我都跑得飞快 当然也有被人撵上的时候 可惜我从未注意过 鞋子是怎样放的 现在 我依然未在意 好几次 我把鞋子放好 但一夜无梦 偶尔做梦 梦见在船上看风景 和陌生的人 并肩而行 从来没梦见 被人追赶 我想 即使我穿着鞋睡觉 梦见被人追赶 我也不用跑 我要问问他为何追我 我知道 跑也跑不脱 2006、11、12 河马的舞蹈 炎热的非洲大地 成群的河马泡在水中 河马并非与水须臾不离 它们的生活多姿多彩 在岸上交配 在丛林边散步 眺望夕阳下 雾霭弥散的大地 当它们迈着笨拙的步伐 踏上干燥的河岸 满身肌肉都在抖动 好像要掉下来 它们晒干了身上的水珠 又跑回河里 神态酷似 肥胖的舞蹈演员 提着线缝开裂的裙子 仓惶谢幕 2006、11、23 禅歌 1、夜看乌鸦带雪飞 夜行归来的人 沉浸于前朝的公案中 庙外,卧着无边的寂静 突然,一阵犬吠 惊飞了古树上的乌鸦 乌鸦冒雪而飞 这个行脚十三年的弟子 霎时间喜极而泣 2、依旧 “去年梅 今年柳 颜色芳香——” 山路上,春风荡漾 新来的弟子顿了一下 轻声地自语: “差点说出那两个字!” 走在前面的老僧 头也不回,问: “说出来 又会怎样呢?” 3、东湖水 暮春,山寺口 一个扫地的僧人 拄帚问来者 东湖水满了吗 来者必恭必敬地回答 还没有呢 又问 下了这么久的雨 还没有满吗 4、青青翠竹,郁郁黄花 青青翠竹是 翠绿挺拔的竹子吗 郁郁黄花是 满地绽放的菊花吗 我们知道 翠竹不是菊花 菊花不是翠竹 正如我说出嘴的 青青翠竹,郁郁黄花 只是八个字而已 5、落叶 一片落叶 落在木鱼上 一片落叶 落在眼睛里 一片落叶 落在寺院地砖上 下一片落叶 会落在什么地方啊 6、数佛 在云岗石窟 所有人都在数佛 一窟又一窟 一尊又一尊 数来数去 结果只有两个 跟资料上的数字比 要么多一个 要么少一个 7、缘与源 大雁来了 又匆匆走了 天空还是一片茫白 我看见鸭子 在地上苦苦寻觅 他们扭转脖子 转着圈儿吃 尾巴上的蚯蚓 2006.1.12 向往西藏 1、白云飘过蓝天 高天无比辽阔 高天之上有一朵白云 白云飘过雪山 眼前只剩下无边的蓝色 在透明的蓝天下 牧羊人 身形薄似羊皮 白云静静地变幻 他们泪流满面 2、文成公主 雪山之顶云雾缭绕 拉萨终年无雨 文成公主 走出宽敞的马厩 看见汗血宝马鬃毛闪亮 她暗自抽泣 从拉萨出发 纵然跑死八匹马 也听不到长安的筝音 松赞干布说 我给你五百头羊 你给我一个笑 文成公主脱下皮靴 换上绣花布鞋 她说给我一支长萧 3、罗布林卡 松软的草地上 撒满阳光 树叶很干净 丹增走出帐篷 他看见瓦蓝的天空 看见散步的人衣袖无风 他枕着长袍 在草地上小憩 他数着蓝天上的白云 他打算把羊群赶来 尝尝这里的新草 4、纳木措湖 从油菜地出来的人 满面红光,他捧起湖水 浇在黝黑的脸上 蓝天上,白云肃穆 眼前水天一色 欢乐的人群且歌且舞 湖边,微风吹起的波纹上 几瓣油菜花打着转儿 静静地闪着金光 5、走路去羊八井 格桑走在土路上 经过无数的玛尼堆 他看到成群的白云 散落在山坡上 他顶着烈日 脚底生风 路上的朝圣者 无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他告诉自己 日落之前 我把自己丢进温泉里 2005、9、28 手艺人(组诗) 1、把棉花弹得飞起来 把棉花弹得飞起来的人 身上黏着棉花 发梢上挂着棉花 耳蜗里藏着棉花丝 弹棉花的人微微弯腰 挥动弹锤击打弓弦 棉花被吸起弹落 他的身体晃到哪里 棉花就飘到哪里 这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让我这样着迷—— 正午,初冬的阳光 一直往下压 我坐在他的对面犯困 2、阉鸡 阉鸡的老人用小刀 刺破公鸡的腹腔 用马尾套牢鸡的睾丸 拽出来,丢在冷水盆里 阉了的公鸡呆头呆脑 趴在地上不动 那年,杨树庄来的后生 阉死了桂花婶子三只公鸡 气得她跳起来骂人 雷劈的,鬼打的 不会阉鸡也罢,还屁话多 逗的老娘手脚发烧 真该阉了你 3、在刨花中航行 卷筒状的刨花 从刨子眼里挤出来 一卷连着一卷 滚到马凳上 堆在地上老高 木匠在松木清香中 刨一根门梁 刨花越堆越高 缠在他的鞋子上 (甩掉它们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木匠只好脱了鞋子 赤着脚刨门梁 他的大脚 在雪白的刨花中航行 4、一言不发 把软泥塞进模框 用画弓刮去多余的泥巴 然后掀起砖模 取出四四方方的砖胚 垒成一排,又一排 泥瓦匠的生活揉在泥巴里 现在,他走到工棚外取泥巴 看到老牛戴着竹篾面罩 在黄泥堆里打转,浑身满是泥水 他甩掉围裙,跳到泥巴堆里 跟在牛后面踩踏烂泥 他干燥的嘴唇微微蠕动 一些粘稠的泥点 溅到他黝黑的脸上 5、新酒 蒸笼开始冒烟时 酿酒的人还在睡觉 他滚圆的胳膊露在稻草上 简陋的酿酒棚里 站满了人,灶口窜出的火苗 照亮了他们兴奋的面庞 竹槽白的刺眼 流在上面的新酒 薄如竹膜 酿酒的人操起木勺 接酒闻了闻,尝了一口 说早米价贱 只能出这等酒 6、杀猪是个力气活 杀猪人手劲大得很 当猪抬上架子时 他死死地扣住猪的下巴 右手单刀直入 猪皮碰到大拇指时 他手腕用力挺了一下 (这样,刀尖能刺破猪心 这是技巧,跟力气大小无关) 然后快速抽出刀 猪血一下子喷出三尺开外 猪哼哼唧唧几下 就不吱声了 杀猪人单手一掀 死猪顺势落地 7、爆米花的老人 煤有多黑,他就有多黑 但他已不再烧煤 而是烧短小的木棍 他拉着风箱,摇头晃脑 我贴着他的耳朵问 几时给我爆 他大声说 放了这炮就给你爆 说话间,一声闷响 乌黑的麻袋上 泄出一缕缕喷香的白烟 8、窑眼 沿着窑壁垒砖胚 每圈间,摆放着泥坛子 围成圆形的窑眼 这里可以放一些碗或盘子 但没有。因为坛子更好卖些 太阳下山,黄泥封窑门 灰头土脸的窑工拍了拍手 点了根烟,坐在坟头般的窑顶 酱色的天空,星光依稀可辨 远处的小路上走来送饭的女人 他觉得双臂酸痛 吃完饭好好睡一觉 明天鸡啼时起床生火 9、一副完好的骨架 老牛骨瘦如柴 眼角留着褐色的眼屎 杀牛的人眼角也留着眼屎 他的巴掌大而且白 如光斑在牛身上移动 不漏过每一块骨头和每根经脉 随后,他挥舞尖刀 在牛身上轻快地刺挑划割 牛安详地看着人们 好像没有疼痛的感觉 它浑身作痒,肌腱酸涨 于是,闭上眼睛睡了 围观的人开始扒牛皮 杀牛的人坐在长凳上抽旱烟 二十年,他摸牛无数 每头牛的经脉都不一样 都有一副完好的骨架 10、清明 打马掌比打锄头简单 不用大锤,也无需淬火 但铁匠已经很久未打马掌了 因为村里没有马 村民只要锄头、镰刀和门环 清明,农事接踵而至 但没有人找铁匠打农具 天井飘下细雨 落在冰冷的大砧上 如果不拉风箱 还能听到布谷的叫声 九点钟,扫墓的人陆续归家 铁匠铺里响起了锤音 他们在打马掌 2005年10—11月
水笔 @ 2006-11-27 09:57:19 查看本分类的所有网志:2004年诗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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